党的二十大报告在“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时明确要求，要“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商业信用作为主要的直接融资渠道，承担着提高直接融资占比、扩大市场交易活动以及促进供应链循环稳定的重要任务。然而，深受违约失信的困扰，中国民营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的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违约失信会削弱民营企业提供商业信用的能力和意愿，是制约提高直接融资比重的堵点问题。因此，要促进商业信用发展、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就必须加强诚信建设，完善社会信用体系。政务诚信是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重点领域，清理政府拖欠民营企业款项是政务诚信建设的重要内容。

    早期文献主要围绕商业信用的形成机制进行讨论，认为企业商业信用供给主要出于交易动机（Ferris，1981；Brennan等，1988；Long等，1993）和融资动机（Schwartz，1974；Fisman和Love，2003）。在此基础上，后续研究提出了商业信用的竞争假说，强调企业为扩大市场份额或提升竞争优势而提供信用（Fisman和Raturi，2004；Bougheas等，2009）。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开始关注外部环境对商业信用的影响，例如经济政策（陈胜蓝和刘晓玲，2018）、货币政策（Altunok等，2020）、法律制度（潘越等，2022）等因素。虽然现有文献基于多种视角分析了商业信用的影响因素，也考虑到政府政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但是忽略了政府作为重要市场参与者，其在交易过程中的政务诚信对企业商业信用的潜在影响。理论上，政务诚信建设可能通过促进内源融资和降低预期成本两条渠道作用于民营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第一，政务诚信建设有助于民营企业收回地方政府欠款，促进内源融资、缓解流动性约束，推动民营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供给。第二，政务诚信建设可以降低民营企业预期成本，促进其增加商业信用供给。

    国务院清理政府欠款专项督导行动是政务诚信建设的代表性政策，本文据此分析政务诚信建设对民营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的影响。在专项督导行动实施后，地方政府拖欠民营企业账款的问题得到大幅整改，政务诚信建设取得较大成果。基于2016年国务院清理政府欠款专项督导行动，结合2011—2022年中国A股民营上市公司数据，使用双重差分法实证分析了政务诚信建设对商业信用供给的影响。

    主要结论如下：与非督导地区相比，政务诚信建设会使督导地区民营企业的商业信用供给增加10.53%。机制分析表明，政务诚信建设通过促进内源融资和降低预期成本两条作用渠道来增加民营企业的商业信用供给。具体而言，一方面，政务诚信建设可以直接帮助民营企业收回地方政府欠款，促进民营企业内源融资，使得民营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供给。另一方面，政务诚信建设有助于减少预期的坏账成本，促进民营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供给。异质性分析表明，政务诚信建设对民营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的促进作用在外源性融资约束较小、盈利能力较强与短期偿债能力较好的企业中表现更强。进一步分析发现，政务诚信建设还有利于扩大民营企业长期商业信用供给的水平，优化商业信用供给的期限结构。

    本文的结论具有一定的政策意义。第一，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为提升直接融资比重奠定信用基础。研究结论表明，以清理欠款为代表的政务诚信建设有助于促进民营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供给。因此，要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完善政府诚信履约机制，建立清理政府欠款常态化机制，以政务诚信引领商业信用的发展，打通制约直接融资比重提高的堵点。第二，畅通外源融资渠道，促进民营企业融资。研究结果表明，外源融资约束较小的企业会提供更多的商业信用。因此，需要解决民营企业面临的信贷歧视、信息不对称与“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提升信贷分配的公平性，引导更多的信贷资源流向民营企业。

    相比于已有研究，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方面，丰富了政府对商业信用影响的相关文献。在市场经济中，政府既是政策制定者，又是参与市场交易的重要主体。然而，现有文献在分析政府对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的影响时，大多集中于政策维度，忽视了政府作为市场交易主体的诚信行为对企业商业信用供给的影响。本文发现政务诚信建设可以通过促进内源融资和降低预期成本来推动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供给，明确了政务诚信对于商业信用发展的重要作用。因此，本文不仅拓展了商业信用影响因素的文献视角，也揭示了政府在商业信用发展中“政策制定者”和“市场参与者”的双重角色。另一方面，本文拓展了政务诚信建设的研究边界。尽管已有文献开始关注地方政府欠款清理对企业商业信用的影响，但大多只是从需求侧出发分析对企业商业信用获取的作用效果（李增福等，2023）。与此不同，本文从供给侧切入，探讨以地方政府欠款清理为代表的政务诚信建设如何通过促进内源融资和降低预期成本两条渠道，影响企业商业信用供给。本文的研究视角是对现有文献的有益补充，能够拓展政务诚信建设在推动商业信用发展中的研究边界。

    作者：曾祥金，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位晓琳，江西财经大学经济学院

    论文原文请见：曾祥金,位晓琳.政务诚信建设与商业信用供给研究[J].经济科学,2025,(02):50-66.